维此师者,立于世之幽径,以心为炬,照彻万古之蒙昧。其形也,若苍松之独立于峻崖,风摧而不折;其神也,似春蚕之吐丝,身虽槁而丝犹暖。彼握三寸粉笔,挥洒间,星汉为之移位;执半尺教鞭,轻点处,山川因之改向。非仙非佛,却能使蒙童之眼,窥见宇宙之洪荒;非王非霸,却能令稚子之心,听见未来之召唤。
当其立于讲堂,则四壁皆隐,唯时间与真理相对。声起时,若大荒之雷,滚过幼者之原;声落时,如深井之雨,滴入老者之潭。于是,七十二子之眸,遂有七十二种晨曦同时破晓;三千弟子之胸,遂有三千条江河同时涨潮。彼之呼吸,能使最钝之石,长出通灵之窍;彼之沉默,能使最躁之蜂,酿出静心之蜜。
至若陋室为巢,则蛛网亦作流苏;残卷作枕,则蠹痕亦化河图。雪夜无炭,则以身作炭,燃至膏脂皆赤;旱岁无泉,则以汗为泉,洒得桃李皆春。病中犹执卷,则卷上之字,尽化药苗;饥时仍授业,则腹中之气,全成墨香。其贫也,往往以乾坤为布袋,收尽万里之风霜;其富也,往往以寸心为宝库,流出千秋之日月光。
若夫疾风卷地,则挺身为柱,撑住将倾之天;乱云压城,则张臂为弓,射出最后一支之信。或以血书"师"字,则魑魅亦当避路;或以骨刻"人"字,则豺狼亦需低头。其逝也,或化为一支残烛,而烛芯犹指向童蒙之眼;或凝作半块黑板,而板纹犹映出星斗之文。于是,千秋之后,犹有无数嫩指,触此残痕而悟宇宙;万载之下,仍有无数童声,临此虚影而唤先生。
至若春霖既尽,则退身为一粒无名之苔,守旧窗之微润;秋阳既高,则隐身为一缕无影之风,送新雁之远声。不恋身后之碑,只忧当前之醒;不慕棺外之衮,只问棺内之梦。其梦也,非金非玉,乃是一株青草,从幼者之耳中长出,拂向明日之晨星;其归也,非宫非阙,乃是一朵白云,自童眸之湖升起,飘向未来之苍穹。
呜呼!大教无形,而斯人以其有形之躬,担当无形之道;至言无音,而吾辈以其有音之声,传递无音之理。今日我辈临案而思,唯觉此身犹是未凿之璞,赖彼手之刻;此心犹是未燃之火,赖彼手之薪。愿以余生之晨昏,常对此方向而拜;愿以来世之齿发,仍为此事业而燃。则虽万籁皆寂,而有一灯长明;虽众星皆坠,而有一字长悬。此灯此字,即师也,即人之所以为人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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